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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5月29日 星期二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當天下班回家以後,我坐在沙發上回憶4.25以後的一幕一幕,忽然明白了所謂中辦國辦信訪局的發言與50年代的引蛇出洞如出一轍。因為 沒有任何登記和花名冊,更沒有各級領導,政府為了找到他們認為的負責人,故意播出那篇講話,創造出一個表面寬鬆的環境,以便於在各個煉功點兒秘密調查誰是聯絡人。他們認為摸清了情況並逮捕聯絡人後, 人們自然會群龍無首,風流雲散。720日淩晨的大逮捕行動,早在4.25一結束就已經策劃好了。上萬名武警的調動,不過是89年天安門事件的重演而已。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吃完晚飯後,我又返回公司,把我經手的工作分門別類地整理了一下,寫了一份述職報告,並把我認為公司可能將來會用得著的檔資料從我的筆記本電腦轉儲到了公司的公共伺服器上。然後給經理發了份郵件說我有些私事,告假一天。


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00多了。我和璐璐默默地把家裏收拾乾淨,最後看了一眼我們新婚剛剛一個多月的新房,精心挑選的傢俱電器,和掛在臥室中我們倆幸福的結婚合影,關燈出了門。那一霎那,我們無言地握緊雙手,都不知道是否還能再回來。


 


11點多的時候,我們到了我父母家,姐姐也在。我們沒有多說什麼就各自睡了,準備第二天和眾多功友一起再次去向政府和平請願。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我們和從各地趕來的功友都被堵在了西單附近。當局調集了許多大客車,派員警將我們沙丁魚一樣塞進客車中,裝到不能再裝了就拉走。那天天氣奇熱,太陽的暴曬和擁擠的人群使得車箱裏的溫度超過40度,而且空氣流通極差。功友們都把座位讓給年紀大的老人。汽車在城區拐了幾個彎兒,向東開去,沒有人知道我們將被拉到哪裡。


將近中午的時候,我們被拉到了朝陽體育場,以為會像昨天一樣把我們放下就不管了。司機下車後並未打開車門讓我們到外面喘口氣兒。他在下面站了一會兒,打了個電話,就又上了車。車子繼續向東開,一路上有人開始背誦一些 先生寫的詩。但我們沒有一個人發牢騷,更沒有人大吵大鬧。汽車一直開到了高碑店鄉政府大院兒內,身後的鐵門咣的一聲關上了。


車停在陽光直曬的院子中間。走出車門的時候,吹過來的一絲熱風竟然讓我感到無比的舒適和涼爽。幾名員警將我們帶入禮堂,告訴我們不許離開那裏。另外一些工作人員則拿了一些麵包和水高價賣給我們做午飯。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幾名員警拿著幾張紙進來,讓我們每個人都把名字和單位寫在上面,我看了一眼表格,隨手遞給了下面的人。在場的人可能誰都知道,這就是秋後算帳的登記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有功友過去要和員警對話。員警只說了一句話,讓我們準備在三點的時候看新聞。從他們說話的不屑眼神和幸災樂禍的口氣中,我感到一場巨大的陰謀正在一步一步地向我們走來。但是我們卻被限制了自由而束手無策。


 


三點鐘終於到了,中央電視臺的節目突然中斷,播出了民政部和公安部關於宣佈 為非法組織的通知,接下來播出的電視節目中充斥著對 先生的惡毒詆毀和對 書籍的斷章取義,每一條大的罪狀都是基於無數的離奇謊言。


電視中對 先生的攻擊毫不影響他在我們心目中的形像。雖然我修煉三年多了,但是我一直沒有機緣親眼目睹他本人的風采,也不知道他在剛剛出來傳功時所遭遇的巨大困難與艱辛。雖然中央電視臺的一些鏡頭是為了詆毀他的名譽而播出的,我們還是借機看到了他剛剛出山時的珍貴歷史畫面。每一次當 先生出現在電視上時,禮堂中都會響起暴風雨般的掌聲。這一點可能是那些製作片子的人無論如何也始料不及的。


不知是誰帶的頭兒,片子還沒有播完,我們就離開了禮堂來到院子裏。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大家一時間不知所措。功友們幾個人圍成一圈兒,商量下一步怎麼辦。還有的功友試圖去跟員警澄清剛才電視機裏說的那些謠言。


我和璐璐,還有媽媽和姐姐站在一起,剛才電視上的一個鏡頭讓我覺得失望至極。那是 先生19992月在洛杉磯的講法,其中有一句話說過去人所說的那種劫難是不存在的,我們都看過那段錄影的原版,但是在電視上當局恰恰把字給剪接掉了,這樣這句話就變成了過去人所說的那種劫難是存在的,然後以此為由,說 在宣傳世界末日。播出該鏡頭的時候,禮堂裏一片憤怒的噓聲。


按照善良人的正常思維,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還有這樣卑鄙無恥的造謠伎倆。過去我一直天真地認為政府對 採取的所有行動都是因為不夠瞭解,看了那個鏡頭我才知道,當局太瞭解了,一定是把 先生所有的錄影都拿來看了一遍,然後按照他們所需要的進行剪接, 先生到底宣沒宣傳世界末日他們一清二楚。一直到那時候,我仍舊無法想像當局到底是出於什麼動機,要對 這樣一個和平的團體痛下殺手。


 


院子裏的所有人被員警分為兩組,外地趕來的功友登記後送上大客車遣送離京,北京的功友則登記後遣散回家,等待日後單位去做工作。一名員警在大聲對我們這邊的人喊到趕緊去登記,趕緊走啊,要不然後果你們自己負責。


我伸出右手摟住璐璐,把嘴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寶貝兒,一會兒老公要是給抓走了,你就好好跟著媽和姐姐,啊?


璐璐的嘴扁了一下,眼淚流了下來。她伸出兩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眼神中流露出祈求的目光。


哎!我心裏歎了口氣,像她這樣的女孩兒一直都是大家呵護和寵愛的人,從來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委屈。而隨著這場排山倒海的政治運動,我們所有的幸福和對未來的憧憬都化為泡影。也許我們今後所要考慮的唯一事情,就是如何能夠安全地生活下去。


身後忽然騷動起來,一個十四、五歲中學生模樣的人因為不回答員警的詢問,被兩個員警一左一右抓住胳膊往一輛大公共汽車上拖,一個所長模樣的員警在後面惡狠狠地說弄他!弄他!


我沖過去說別抓孩子!他是和我一起的!


璐璐也跑過去,抓住了孩子的胳膊。媽媽和姐姐也跟了過來。


兩個員警站住問我們,你們是哪兒的?


北京的。我說。


登記了嗎?一個員警問我,同時鬆開了那個孩子。


剛才在禮堂裏面不是已經都登記過一回了嗎?怎麼還要登記?


登記了就快走吧,另一名員警說。


我拉著那個孩子的手,轉頭對璐璐說咱們走吧。


我們走到了院子門口。幾名鄉政府的工作人員用桌子把門給堵住了,必須登記才能離開大院。


你們登記了嗎?一個工作人員問我。


我回頭指了一下讓我們走的那個員警說,你問他。


工作人員懷疑地看了我一眼,讓開了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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