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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15日 星期一

米勒迴響 6 之 4 巴比松畫派─ 新時代的開路先鋒

 


米勒迴響 6 之 4   巴比松畫派─ 新時代的開路先鋒
 
 企劃/潘德烈   美編/林彩綺‧吳姿瑤


田野間的聖徒


一個世紀前,羅曼羅蘭為米勒寫的傳記以這一奇特的事實揭開了序曲。以一句話來說:所有的人都誤解了米勒。這個誤會,不幸,沒有由於這本優異的傳記而消失。直到今天,人們把米勒視作一個純樸的田園畫家,影響了印象畫派的巴比松風景畫家;甚至,一個有社會主義企圖的寫實畫家。很快,印象派聲譽鵲起,徹底改變了現代藝術風格,更使得百年來人們的藝術品味生出了海變。於是,米勒成為現代藝術成形前夕身處轉捩點的「新古典」畫家,並逐漸在不斷求新求異的時代中顯得過於老實,缺乏刺激的新鮮感。


要了解米勒和在他之後的印象派畫家之間的根本差異,我們不妨來看一看曾臨摹米勒多幅作品,深受他影響的後印象畫派畫家梵谷。對於許多藝術愛好者,畫面充滿了痛苦的張力,人生的旅途終止在瘋人院的梵谷是現代藝術的偶像。他旋轉、變形,異常斑斕的《星夜》(1889)把人們帶入了一個主觀、激昂的新境地;從此,世界不再輕易滿足於平和而內斂的繪畫風格。回頭來看米勒畫於1855~67年的《星夜》,天地的切割線放在畫中央,比梵谷的畫略高,卻是全然不同的一幅星夜。厚實的大地上是深邃如海,靛青、淡藍色調豐富的夜空,閃爍的星辰之間有幾顆靜靜拖著長尾巴的流星。除此之外,這是和肉眼所見接近的,寧靜而神祕的星夜,全然沒有梵谷畫中的騷動和失控。


對於米勒,夜空以及更廣大的自然,在自然中生存的農人——這些事物對他所呈現的,和晚於他10年、20年的現代畫家所看見的迥然有別。米勒是如此專心去看、去記憶,以致於和其他畫家不同,他是在自己狹窄、昏暗的畫室中依據記憶裡的形象去畫的。或許這是為什麼他的人物獲得了超乎形體之外的意義。


對於米勒,眼前的景物、農人,他們生活的方式,都為一個龐大的意旨貫穿,並賦予萬物意在言外的深意。這深意對他是如此重要,米勒一次次速描、構圖,一幅畫要反覆畫上幾遍才確定下來。米勒慎重的、一遍又一遍的畫那些在田間墾地、放牧羊群的人們,為了完整的把那深意捕捉在堅固如石的色彩、形體中。對他來說,這不僅是繪畫,卻是無比認真的思考、了解的方式。在更深的意義上,米勒是一個哲學家。他以農人在田野中的生存來思索生命。在他的思索中,人獲得了莊嚴的重量。


貫穿了米勒繪畫的,是一種深邃而虔敬的宗教情感。正如羅曼羅蘭所見,米勒事實上是一位宗教畫家。他畫中不斷固執的在農人衣袍上出現的正紅、靛藍正是基督教聖畫中的經典原色。米勒把聖母、聖徒衣袍聖潔的顏色畫上了在糧地勞動的農人樸拙的衣裙身上。


《牧羊女與羊群》﹝Shepherdess with Her Flock﹞‧米勒(Jean-Francois Millet,1814-1875)
1879年‧油彩、帆布‧81 X 101 公分‧現收藏於法國巴黎奧塞美術館


在米勒的許多幅牧羊女中,這一幅最是動人心弦。畫布中透出來淡金色天光,上空浮游淡淡的、金邊的雲彩,雲後灑下一束光。我們似乎聽見米勒的父親在諾曼地海邊看見浮沉海中的夕陽時恭恭敬敬摘下帽子,對少年米勒說:「法蘭西斯,這夕陽就是神啊﹗」


地上是低頭吃草的羊群。羊兒們依聚在一處,四腳柔順的微曲,只見一團團滾圓的羊身為夕陽的光勾勒出溫潤的、略為沉暗的輪廓。右側,牧羊犬警覺的站立,緊盯羊群。


整幅畫聚焦在依杖而立,低頭編織的牧羊女身上。紅與藍,這在基督教聖畫中聖母衣袍上的原色,不斷以變化的色調,如:橙紅、天藍、淺紅出現在米勒畫中人物的衣袍上。這一回,它以純正的正紅、靛青同時現身在少女的風帽和長裙上,賦予她一種強烈的神聖感,而她的年幼更使得這神聖顯得溫柔、純潔。羊群朝著她俯頭吃草的特有的溫馴無意間加強了這聖潔感。


從畫的深處,在充滿了金色調光暈的天空,在浮游著金黃粒子的空氣中,似乎傳出了一串串清澈的鐘聲,彷彿之間,有一座隱形的教堂在畫中升起。這正是米勒說過的,藝術家所凝望的無限。在這為無限所浸透的黃昏時分,牧羊女依在牧羊杖上低頭編織的身形變得越來越大,成為了一座殿堂。


這或許是不可思議的,然而牧羊女佇立的姿勢、她的身體和地平線之間對應的角度、她的羊毛麾的大領子、長裙、低垂的風帽形成的奇特稜角,依在她身上的牧杖,還有她身上凝重的雙聖色,使得這遠遠超過了一個貧苦的牧羊女,而變成了一座聖殿。裡面放著一顆溫柔崇敬的心的,人以自身形體打造的聖殿。


這無疑是米勒藝術最深的奧秘:通過藝術家深刻的宗教情感,人被無限擴大了。我們看見了她內在廣闊的,聖潔的生命。在這意義上,米勒是一名宗教畫家。他描繪的絕非僅僅是肉眼看見的,卻是他以自己不乏苦難的全部生命體悟的崇高真理。而為了理解米勒,我們得努力看這幅畫,直到它向我們打開,讓我們進入它的深處。


童若雯,曾任教於香港。著有Fables for the Patriarchs: Gender Politics of Tang Discourses﹑《食書的女人》﹑《聆聽巴比倫》。◇
 
米勒繪畫創作的審美特質(下)


第三,地平線的應用使畫面出現了更廣闊的空間效果,而米勒的畫作中甚至出現有如現代攝影使用廣角鏡頭之構圖方式,是畫家十分特殊的創舉。按當時攝影術雖已發明,但尚未及於廣角鏡頭的使用,而《牧羊女》一作則已明顯的呈現這樣的畫面效果,畫面將一般視角無法捕捉的空間意象,凝聚在一個映象之中,使畫面產生蒼穹開闊的強烈景深效果,其所涵蓋的空間深廣度以及遠近感張力實令人訝異。奧塞美術館的研究人員特別指出這件作品中,有一種淡淡的愁緒,給人孤單蕭瑟的感覺(註1);不過我個人以為用「蒼茫」一詞來形容,可能更為貼切、精準些。(註2)


第四,在光源方面米勒常使用逆光的手法,使畫面出現一種戲劇性的氛圍。他常描繪農民在晨曦或暮色中工作的情境,十分動人;而黃昏時刻特別有一種蒼茫深邃的人文感受,素為古今中外的藝術家所詠歎,而田園暮色對於米勒具有不可思議的魅力,也給予他許多神祕的靈感,《晚禱》一作則是將此意境發揮到極致。畫面中描繪一對樸實的農民在田園中工作,由於聽見遠方教堂傳來的鐘聲,於是放下手邊工作,在落日餘暉,暮色蒼茫中虔敬的禱告;畫面中呈現一種高貴莊嚴的宗教氣氛,令人產生無比的感動。


這種黃昏暮色所產生的神聖光暈,具有深刻的人文美感特質,在西方繪畫傳統中有其幽遠之淵源,文藝復興時期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 1452~1519)的繪畫中,即經常在其背景出現這種暮色光暈的表現特質。後世風景畫家雖然也有許多描繪夕陽的動人作品,但其中所蘊含的美感質素多為「自然主義」的風光描寫,或是「浪漫主義」的精采燦爛,其內涵上與米勒這種具有高度人文關懷的暮色光暈有很大的差別。因此米勒可說遠承達文西的影響,而將這種特殊的美感特質做了更專注徹底的表現與發揮。


巴東註 1:參見賴貞儀編,《驚豔米勒─田園之美畫展》(台北:國立歷史博物館,2008),頁64。


巴東註 2:按前者之形容比較偏向個人「小我」之感受,但是中文「蒼茫」一詞除了有蕭瑟之意外,另具有一種與天地同在的氣勢與格局,這乃是提升至「大我」的心境。我認為創作者毋寧確實有這樣的境界與高度,而此中又與描繪黃昏的因素息息相關,因此本文主題特以「暮色蒼茫」一詞為表出;不過「蒼茫」這個中文用詞,不太容易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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