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
我站在普陀的佛頂山上,看著遠處翻滾的碧波,感慨系之。離開北京已經半個多月了,我再也沒有給張璐打過電話,因為我知道我無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次出差的任務比預想的要快得多,可能再過一個多星期,就可以回北京了。我向專案經理請了假,獨自一人從寧波出海,到了普陀山。
一路上,我的心情就像是江南的冬季,又潮又冷。我從小就相信有佛的存在,曾希望能走遍五台,峨嵋,普陀和九華山這四大佛教名山。這次來普陀也算是來了一份心願吧。
我跪在慧濟寺大雄寶殿的釋迦牟尼佛像前,祈禱在今後沒有我的日子裏,張璐能幸福平安。
半個月後,我回到北京,眼看著就要過新年了。那一年冬天很冷,大街上的人看起來都行色匆匆。我跑到建國門外北京有線電視一台的“一曲牽情”節目組,給張璐在1月12日--她的生日那天點播了一首歌“當愛變成習慣。”我想就把那一天做為我單相思的結束吧。
李傑也回了北京,他有一天臨吃午飯前突然問我“張璐知道你已經回北京了嗎?”
我看了看辦公室還有好幾個其他同事,就沒有正面回答,反問他:“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沒什麼,好像你好久都沒給她打電話了,進展如何?”
“她說她可以為我獻出生命,”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詫異地抬頭看我,我接著說“她斬釘截鐵地對我說‘你要是再纏著我,我就去死’。”大家哄的一聲笑了。我也跟大夥笑了一陣。獨自走向食堂。
不記得是誰說過這樣一句話“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以前從來也沒放在心上。自從學會《周易》後,我從未起卦推算過我的未來。當我在高考時以全市第3名的成績,考入那所招生分數在全國能排到前10名的學院的熱門專業後,我就對“天生我才必有用”深信不疑。從那時起,無論是在校學習,還是英語考試,一直到畢業工作無不一帆風順。畢業時,我在班級的留言簿上寫道“仰天大笑出門去,吾輩豈是蓬蒿人。”卻未想到,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就碰得頭破血流。
1月12日上午,我跑到北太平莊的一家花店,買了一大束鮮花。我想,這麼久沒有和張璐聯繫了,肯定會有很多追求者今天晚上要跟她約會,我不如趕早上去把花送給她,也見她最後一面吧。
等我到她家裏的時候,她姐姐說她去醫院了。
“她怎麼啦?”我一下子就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腿折了,昨天晚上和幾個朋友出去玩兒,被人不小心踢了一腳,正好踢在膝蓋上,不知怎麼趕上了個巧勁兒,腿就折了。”
“那她現在人在哪裡?”我覺得自己都快急瘋了。
“我爸找了個車,可能送到三O四醫院去了。”
我拿著花匆匆跑出她住的軍隊大院,攔了輛計程車,急如星火地對司機說
“去三O四醫院,快點!”
到了醫院,我一下車就撒開腿往醫院裏跑,一看到門口負責登記探視的大媽,就趕緊停下來,故作悠閒地慢慢踱到她身後,又加快腳步往裏走。因為當時不是探視時間,我生怕被她叫住。但是當我繞過她後,我開始躊躇,不知道這麼大的醫院,張璐到底住在哪個病房。
突然,我眼前一亮,我看見張璐的爸爸一身戎裝地站在那裏等電梯。我趕緊跑過去打招呼,“叔叔,您好,”我看見她爸爸神色鎮定,就放了些心,趕緊問“張璐怎麼樣了?”
她爸爸回頭看見是我,露出一絲笑容說:“是楊帆呀。你怎麼來了?”
“剛才我去您家,姐姐說張璐的腿折了。情況嚴重嗎?”
“她正在動手術,我剛剛找了個熟人安排病床,可能要在這裏住半個月。”
“動手術,住院?”我問到,“傷得很重是嗎?”
“她是膝蓋骨被踢碎了,昨天晚上回家後,還不肯告訴我們,自己一直熬到天亮,我們早上起來的時候,她都快疼暈了,還在那兒熬著。這孩子,怕給我們添麻煩,這麼大事還想瞞著我們。”
膝蓋骨骨折?我心裏沉了一下,趕緊又問道“手術危險嗎?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不知道啊,”她爸爸臉上閃過一絲憂慮,“現在還在10層的手術室做手術,等出來再問醫生吧。”
“嗯,叔叔,您先在這兒等電梯吧,我走樓梯上去,”我轉身要走。
她爸爸說“10層的樓梯門不開,去手術室必須坐電梯。”
三O四醫院的電梯奇慢,隔5、6分鐘才會有一部電梯到達,但是經常有病床要推上去,我們連等了兩、三部電梯都沒上去。我心裏急得直冒火,卻不敢表現出來讓她爸爸看見。
終於,我們上了電梯。到了10層後,一出電梯門,我就看見張璐的媽媽正表情無助地蹲在手術室的外面,臉上淚痕未幹。
她媽媽看見我說,“你來了。”
我點點頭,想安慰安慰她,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爸爸對她媽媽說:“病床已經聯繫好了。”
手術室的燈滅了,張璐平躺在手術車上被推了出來。她臉色甚是憔悴。看見我勉強笑了一下。我想握一握她的手,猶豫了一下又縮了回來。
她爸爸走上去握著大夫的手說:“周醫生,給您添麻煩了。”
我湊近張璐問她:“感覺怎麼樣?”
她樂觀地說:“沒事兒,”又轉頭跟她媽媽說:“大夫說過兩個月就好了。”
我們乘電梯上到12層,將她推入她的病房。她的左腿上打著石膏,一動也不能動。我幫著她爸爸把她從手術車上抬到病床上。
她問我:“什麼時候回北京的?”
“不長時間……嗯,你現在覺得還疼嗎?”
“不疼,麻藥勁兒還沒過去,就是有些暈,我可能要睡一會兒,昨兒晚上疼得一宿沒睡。”
我把帶來的花放在她床頭,幫她掖了掖被子,回頭看見她爸爸正在看我,趕緊說:“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你想要什麼嗎?”
“不用。你走吧。”
我回頭看看她媽媽,問她:“阿姨,晚上您能在這兒陪床嗎?”
她媽媽說,“都是護士陪護,這兒不讓家屬過夜。”
我有些放心不下,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說聲“阿姨,叔叔,那我走了”。回頭再看張璐,她已經把眼睛閉上了。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似乎睡著了。我忽然想起連“生日快樂”都忘了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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